背負染疫風險採訪,進家門前卻被當作包裹狂噴酒精──記者

終於下班回到家,媽媽聽到開門聲就立刻拿著酒精衝到家門口,然後,開始對著我狂噴,像我是剛被送到家門口,急需消毒的包裹那樣。「妳洗好手之後,記得把包包和護目鏡放去陽台通風,聽到沒?」正當我洗完手,正想坐下來好好吃頓飯的時候,卻被我妹無情的一把推開。「欸!妳先去洗澡再來吃飯啦!而且妳要吃去客廳吃,新聞就說不要共食齁!」
 
身為記者,消耗身體風險又高的工作環境,成了你被家人推開的理由。
 
時間回到本土疫情剛爆發的時候,我還在中部山區採訪旱象相關議題。受訪者開玩笑說:「現在最危險的就是你們這群從台北來的人啦!」當時的我根本沒想到,回台北後,五月十五日,雙北立即進入防疫三級警戒。
 
採訪工作隨時都在跟時間賽跑,當時是周末假日,主管下達指令,要我們先放下原先手邊的議題,並規劃出一小時的新冠病毒疫情專題,要在一周後播出。我負責其中二十分鐘左右的新聞篇幅,交代台灣疫情如何在短短數周內,突然炸開?
 
身為記者,一但有緊急狀況發生,週末便與你無關。
記者的工作內容包含了採訪及寫作。採訪像是去市場買菜(要知道什麼菜去哪個市場買比較漂亮、比較划算),寫作就像菜買回來之後,從備料到出餐的過程。要洗菜、切菜、菜擺放到冰箱也要有一定的邏輯,如此一來其他家人打開冰箱找食物的時候才能一目瞭然,還要考慮家人喜歡吃什麼樣的料理、喜歡怎樣的擺盤方式。從採訪到將素材整理成能夠提供給閱聽者的新聞資訊,是很花時間的。
 
需要實地採訪與視訊訪談並進,才能趕上下周的播出。我和攝影記者馬上動身前往萬華與大型醫院快篩站,穿戴上公司準備的護目鏡、防護衣和口罩,結束後,先掏出酒精噴灑全身,才敢上採訪車回公司。
 
身為記者,採訪現場很容易超過十個人一起群聚圍在受訪者身邊,然後還輪不到你打疫苗。
有些新聞「即時性」較低的專題組會進行「分流辦公」,文字記者盡量在家寫稿,攝影記者也盡量在家中剪輯。受限於專業設備都在公司,新聞播出需要畫面,記者還是必須四處採訪、回到公司使用剪輯軟體完成新聞帶,因此很難徹底執行WFH。工作期間還會陸續傳出同業確診,甚至有人在電視台內暴斃的案例。
 
身為記者,就是大家都在家工作的時候,你還是時常都要往熱區衝。
 
而採訪過程最難忘的部分,莫過於各種因疫情爆發後,才顯影的城市圖像。攝影記者使用空拍機,拍下台北瞬為空城的樣貌,熙來人往的西門町,捷運六號出口空無一人,喧鬧的峨嵋街、電影街,陷入前所未有的寧靜。
街道上的萬華居民,人手一個板凳,事後才發現原來都是要前往快篩站排隊。位在士林的大型醫院室外採檢站,眼睜睜看著病患被醫護人員篩檢後,立刻上擔架被推進急診室。國軍化學兵消毒前,試撒,在陽光烈焰下,漂白水在空中搭出一道彩虹…。
 
身為記者的迷人之處,是能站在前線見證每個時勢。
 

※「目前記者已不能到醫院進行採訪,文章敘述為規定前之採訪內容」